太極與中華文化
太極與中華文化
中華文化的總體特點可用一個字來概括,那就是“和”。“和”的精神不但在時間上與中華文化同生共長,而且在空間上滲透和體現(xiàn)于中華文化的各種具體形態(tài)。“和”就像中華文化的“基因”,制約著和規(guī)范著各種具體文化形態(tài)的基本風貌。下面是學習啦小編為專門您整理好的:太極與中國文化。
太極與中華文化
舉一個最顯著的例子,那就是《太極圖》,我曾稱其為“中華和諧美第一圖”。遠在新石器時代中期河姆渡出土的一個紡硾上,就已出現(xiàn)了“太極”的圖形,大概明以后逐漸形成為現(xiàn)在流行的標準的《太極圖》。我觀《太極圖》的美有五大特點:一、它是圓形的美,曲線的美,與西方以十字架和黃金律為代表的直線的美、長方形的美不同。二、它是均衡的美、對稱的美,黑白兩魚,均衡對稱的構成一個“和諧”的大圓。三、它是陰陽中和的美,白色代表著陽剛方面,黑色隱喻著陰柔的方面,陽剛與陰柔相交相融,共同構成互生互動的“中和”之美。四、它是一種范本式的美,美得不能再美的美,《太極圖》中間的反“S”線,是一條“恰到好處”美得不能再美的曲線。任何的一點移動,都會破壞它均衡對稱的中和美。五、它是動中有靜的美,陰陽二魚似在一個大圓中永恒地旋轉(zhuǎn),但旋轉(zhuǎn)中又保持著一種寧靜,總之這是一種典型的中和之美,和諧之美。
《太極圖》的中和之美,不是偶然的,而是深深植根于中華文化之中,與中華先人美的觀念是一致的,是中華先人藝術和美的理想的體現(xiàn)?!渡袝繁4媪艘恍┛尚诺挠嘘P我國遠古時代的文獻,其中在《舜典》中就已有“和”與“樂舞”關系的資料:
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溫,寬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詠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夔曰:于!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帝指虞舜,夔是舜時的樂官,舜命他教育胄子的樂舞,已有這樣幾個特點:一是樂與詩舞結合在一起的,是詩、樂、舞三種藝術元素的和諧體。第二、這種詩樂是抒發(fā)人的主體“情志”的,“詩言志”是中華先人對藝術的最早規(guī)定。第三、這種“言志”的詩樂舞,又遵循著“和”的原則,它坦直而溫和,寬容而嚴厲,剛威而不虐,簡慢而不傲,體現(xiàn)于其中的正是“執(zhí)兩用中”,不走極瑞,不過分又無不及的精神。第四,“八音”是指用石、竹、皮、陶、骨等八種質(zhì)料制成的樂器,“八音克諧”,八種樂器合奏的非常協(xié)調(diào),非常有序,達到和諧的境地。第五,用這種和諧的詩樂舞干什么呢?“神人以和”,是用來調(diào)節(jié)和促進神與人的和諧的。遠古時代是一個巫術文化盛行的時代,我們的先人認為神主宰著人們的安全、幸福和命運,因此用詩樂舞來諧和神與人的關系,以祈求神的保護與賜福,這是樂詩舞和諧社會的功能。從詩樂舞的和諧內(nèi)涵、協(xié)調(diào)建構到和諧神人的藝術功能,都貫串著“和”的觀念,都與“和”有著內(nèi)在的關聯(lián)。在春秋期間的“和同之辯”中,史伯明確提出“以他平他謂之和”的觀念,并以此認為“聲一無聽,物一無文,味一無果,物一不講”(《國語·鄭語》)史伯認為音樂產(chǎn)生于“和”,“和六律以聰耳”,“聲一無聽”,單一的聲音是不能構成動聽的音樂的。晏子也從五味講到五聲,他說:“聲亦如味,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以相成也;清濁、大小、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濟也。君子聽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詩》曰‘德音不瑕’。……若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左侍昭君二十年》)在這里把“以他平他”的關系,進一步發(fā)展為音樂中相輔相成和相反相濟的兩種諧和關系,同時又把音樂的功能,從和諧神人發(fā)展到培育和諧人格,使“君子聽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孔子承繼了這一思想,他所說的“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和“溫柔敦厚”、“文質(zhì)彬彬”,也正是弘揚了“和”的精神。他再傳弟子公孫尼子的《樂論》,則直接把“樂”與“和”看作一體,公孫尼子說:“樂統(tǒng)同,禮辯異”又說,“禮辯異,樂敦和”(《樂記·樂情》)樂的本質(zhì)就是和諧,這說的再清楚不過了。他還進一步從社會功能的維度闡釋“樂”為“和”的思想。他說:“禮儀立,則貴賤等矣;樂文同,則上下和矣”,他把這種“和”擴展到家族、鄉(xiāng)里、社會等級、君臣上下等人與人關系的各個層面。漢代董仲舒更直接把“美”與“和”聯(lián)結起來,他說:“中者,天之用也,和者,天之功也。舉天地之道,而美于和”(《春秋繁露·天地陰陽》);又說“故人氣調(diào)和,而天地之化美”(《春秋繁露·天地陰陽》),很明顯董仲舒把“美”看作是天、地、人的和諧,是自然與人文的和諧,這就把美是和諧的思想,擴展到整個宇宙自然和人文社會,幾乎是無所不包了。到魏晉南北朝,劉勰的《文心雕龍》進一步把“和”與廣義的“文”統(tǒng)一起來。他認為在廣義的“文”中,心與物、神與象、情與理、聲律與比興、情思與文采是一個和諧的整體,“文”是和諧可以說是代表了隋唐之前我國古典和諧藝術美的理想。劉勰在《文心雕龍·序志》中說“擘肌分理,唯務折衷”,所謂“折衷”正是“執(zhí)兩用中”的中和思想的鮮明表述,“中和”的思想貫串于整個《文心雕龍》。總之中和之美是古代藝術和審美所追求的主導理想。
那么,這種中和之美或古典諧美的本質(zhì)內(nèi)涵是什么呢,我認為有五點最重要:首先,它是一個關系范疇,是構成一個事物美的多種元素的關系狀態(tài),特別是其結構關系的形態(tài);其二、這種關系的主要特征是均衡對稱、協(xié)調(diào)融通、次第有序、多樣統(tǒng)一的一種和諧狀態(tài);第三,在這一和諧體多種元素中,人的主體性始終居主導地位。以人為本,是中華文化和諧傳統(tǒng)的根本精神,是和諧美的主導因素。中華文化倡導“天人合一”,在天人關系中,“人”是主要的。《禮記·中庸》講由人及天,董仲舒也一方面講“人之本于天,天亦人之曾祖父也”(《春秋繁露·為人者天》),另一方面又講“人之超然萬物之上,而最為天下貴也。人,下長萬物,上參天地。”(《春秋繁露·人副天數(shù)》)。人可以“參天地”,甚至主宰著天意,天意必須符合民意,代表民意。天與人的關系,蘊含著主體與客體、感性與理性、自然與人文、合目的與合規(guī)律的關系,以人為本,也就是在和諧美中,以主體、理性、人文、合目的為主導。第四、以人為本所達到的多樣元素的融合,是一種物我兩忘,物我合一的境界,莊子講的“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莊周夢蝶”表現(xiàn)的“不知何者為蝶,何者為莊周”,朱熹講的“自中節(jié)”,都是講的這種和諧美的境界。第五、和諧美不但體現(xiàn)客觀規(guī)律的“真”,合目的的“善”,還要超越合規(guī)律的真與合目的的“善”。“真”是必然的、有限的、相對的,“善”是應然的、有意的、不自由的,超越“有限”、“相對”和“必然”,又超越“有意”、“應然”,才能升華到和諧美自由的境界。《詩經(jīng)·文王》講的“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最早的講到了這種境界。“不識不知”,并不是蒙昩無文,而是指一種超越“必然”、超越“應然”,而又暗合規(guī)律的、目的的審美自由的狀態(tài)??鬃又v的“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也是這種境界。“從心所欲”就是超越“有意”、“應然”的無目的,所謂不逾矩,就是符合著“真”的規(guī)律和道德的“善”??鬃釉谶@里把人生與審美結合起來,把人生境界提升到審美自由的境界。莊子講的“忘我”、“無物”的“逍遙游”的境界,當然更是一種審美自由的境界。這種以和諧美作為人生最高理想的境界,充分展現(xiàn)了中華美學的根本精神和獨特風采,這與西方以真為美的最高理想,形成了巨大的差異。西方自古希臘美學開始,就把美與真結合在一起,柏拉圖認為達到最高真理的“理式”就達到了最高的美。黑格爾是近代西方美學的高峰和集中代表者,他把美歸于“理念的感性顯現(xiàn)”,使其處于絕對精神的最低階段,他認為只有經(jīng)過宗教,到哲學以“無限”的“理性”形式,把握無限的理性內(nèi)容時,才達到最高真理,真是遠遠地高于美的??梢哉f西方的美學,以真為美,追求最高的真理,是美的最高理想,這與中華文化和中華美學是大異其趣的。以中和之美或古典和諧美為主導理想的中華美學,可以稱之為是中和美學或和諧美學,“太極圖”的美作為中和之美或和諧之美的典型體現(xiàn),自然可以成為中華美學、中華文化最鮮明的表征,因而,中華美學也可以稱之為“太極美學”,中華文化亦可以稱之為“太極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