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典好文欣賞:我的十年大學夢
學習啦:活到老學到老,讀書永遠都不遲,有文化在哪里都能綻放出光彩,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我的十年大學夢》。
和過去所有的農(nóng)村孩子一樣,我沒受過學前教育,一入學就在村里的小學上一年級。說是小學,其實是一間能容納全村十四五個孩子讀書的土坯房,不到六十平米,三四排泥臺充當課桌,沒有凳子,學生們擠著坐幾條長木板。只有一個代課男老師,邊務(wù)農(nóng)邊教書,一個人教一至三年級語文數(shù)學兩門課。小學連個籃球架也沒有,學生課間活動就是丟沙包、踢毽子、老鷹抓小雞之類的游戲。小學四年級,我到離村一公里的公社中心小學讀書,讀到五年級,成績一直不錯,尤其是作文寫得流暢,總能給學校的墻報寫幾篇諸如批判“唯心論”、“先驗論”以及“批林批孔”之類的小文章。其實,我那時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唯心論”、“先驗論”,所謂文章,都是從報紙上摘抄下的段落拼湊成一篇篇短小的豆腐塊。那時候,父親是個村干部,家里不時有幾份鄉(xiāng)郵員送來的報紙。
記憶中我讀初一時國家剛恢復(fù)高考制度。學校的教學慢慢步入正規(guī),我也從崇拜“白卷英雄”的懵懂中醒悟過來。姐姐讀完高中,回村當了民辦教師,家里只供我一人讀書。1981年,我考入旗第二中學讀高中?;蛟S從那時起,我開始做起了上大學的夢。
高中畢業(yè)后,我抱著試一試的心理第一次參加高考。當時,已有許多高中生開始擠上考大學這座獨木橋,每年錄取比例大約是二十幾分之一到十幾分之一。之所以我對考上大學不敢抱有希望,因為我的英語和數(shù)學學得不好,我念初中時鄉(xiāng)中學沒設(shè)外語課,一是外語教師缺,二是那時不重視學外語。記得有一個轟動全國的女中學生自殺事件,原因是她在考試中答不來外語題,寫了句“我是中國人,何必學外文”受到老師的批評,這一事件很快引發(fā)了全國范圍針對“智育第一”的大批判。上了高中,英語老師從第三冊教起,而我沒有一二冊基礎(chǔ),最終沒能趕上去。數(shù)學成績差,多是因為初中時偏科。有幾次,數(shù)學老師讓我回村和父親要一些集體的圓菜、胡蘿卜、麻油之類的東西給他,我不敢應(yīng)允,我眼睛近視早,老師一直把個子不高又近視的我放到最后一排,而且不理不問,從此我對學數(shù)學索然無味。第一次應(yīng)考,英語考了四十分,數(shù)學考了五十多分,我自然敗下陣來。
經(jīng)不住同樣落榜的幾個同學糾纏,干了兩個月農(nóng)活,我背起行李回到旗中學復(fù)讀。自古人們說“十年寒窗苦”,每個鄉(xiāng)下學生住校就讀都是飽嘗了凍餒之苦的,宿舍是一間不足二十平米的土窯,十二個人擠一條通鋪。到了冬天,夜里凍得穿棉鞋戴皮帽睡覺,雪粒從寬寬的門縫刮進來,偶爾把三五十斤重的面袋壓在腳下抵擋寒冷。每天吃一頓玉米面窩頭和不剝皮土豆熬的菜湯,沒一點油水。我家里能拿一些白面,可以調(diào)劑著吃一頓饅頭和小米湯。自己用廢墨水瓶做了一盞煤油燈,每天晚自習后繼續(xù)挑燈夜戰(zhàn),常常熬到后半夜最后一個離開教室。為了圓這個大學夢,我忍受著饑餓和寒冷,幾乎扔下別的功課專攻數(shù)學和英語?;叵肫饋恚菚r候我在復(fù)習應(yīng)考上下的功夫差不多達到了古人“頭懸梁,錐刺股”的境界,也真正學到了應(yīng)學的課本知識。
那一年補習費是每學期三十元。為省下這三十元,我于高考前兩天騎自行車往返八十多公里,回鄉(xiāng)政府給我和另外兩個同學開具家庭困難證明,以便取出校方“扣押”的準考證,不料想大熱天中了暑。那是高考前一天,我住在鎮(zhèn)里一個小招待所,頭暈、身虛、惡心、嘔吐,服藥輸液折騰了大半夜。第二天,我被幾個同學扶坐在自行車上送進考場,第一門考語文,開考七八分鐘我暈倒在考桌上,隨即被監(jiān)考人員送進醫(yī)務(wù)室。接下來兩天半,我應(yīng)付著考完其它幾門,走出考場又不想馬上回家,失魂落魄的我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坐火車去了鄰近旗縣山溝里一個表姐家。無論怎樣想,我不再認為有希望考上大學了。
記得是九月初的一天,高考成績公布了,本鄉(xiāng)的一位同學被山東一所財稅專科學校錄取。我讓他進城順便捎回我的成績單,他返回時班車路過我村,他沒下車,也沒說一句話,滿臉責怨的表情,把單子從窗口遞出,薄薄的一張紙,幾乎摔在我臉上。語文成績十點五分,我早預(yù)料到了,但沒想到我的總成績差錄取線十一點五分。剎那間,我腦袋“嗡”的一聲,一下子癱坐在公路邊上。
帶著不甘心不服輸?shù)男膽B(tài),我又一次決定去復(fù)讀。那年秋天,我是低著頭走出家門走出村口又低著頭走進學校的。這個學期,我在老師同學心目中排進了最有希望考上大學的名單里。臨考時,父親從鄉(xiāng)下趕來,他說,聽別人講今年可以報考高中中專,勸我把握大一些考個中專學校算了,他還說,如果考得上,中專學制二年,和大學比起來可以少花二年錢,早畢業(yè)早工作也能早掙二年錢。父親是農(nóng)民又是半文盲,我理解他的苦衷,帶著永遠圓不了大學夢的深深遺憾我報考了中專學校。這一年,被許多高考落榜者詛咒的“黑色七月七日”,終于成了帶給我好運的日子,經(jīng)過三天的考場拼搏,我以全旗高中中專第一名的成績,被天津一所部屬中等專業(yè)學校錄取。
工作之后,身邊同事大多是大學畢業(yè)生。實話說,和他們在一起,我有時很有自卑感,心里一直想彌補沒受過大學教育的缺憾。1992年,我開始參加內(nèi)蒙古師范大學主考的漢語言專業(yè)自學考試,用二年的時間結(jié)業(yè)十一門課程取得大專學歷,接下來又考完全部本科課程,終于拿到了一張大學文憑。唐代詩人賈島自憐他作詩的艱辛:“二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想我自己,十年之后通過自考取得文憑,即使算不上真正圓夢,但這張文憑里也包含了許多許多隱痛和辛酸。
文憑是證明一個人接受某種教育層次的憑證,一定程度上也是反映一個人知識水平的基準線。我的大學夢,更多的是對知識的渴求和對人生理想的追尋。如今,“花樣文憑”亂象紛呈,掏錢不上課也能拿張文憑,有人甚至還從假文憑販子手里買張文憑,但有了這張文憑,不一定就具備了名實相符的學識和能力。我覺得,有了真正的學識,才有了真正的本領(lǐng),不斷充實自己,不斷更新知識,活到老、學到老,永不懈怠的奮斗才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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