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孤寡老人文章:煙爹爹

　　編者按：孤寡老人的生活在許多人眼中是凄慘的，然而作者筆下的孤寡老人卻從沒說過任何怨言，下面我們來看看吧!

　　我們家房子的左前方住著一個孤身老頭，我不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小孩們都叫他“煙爹爹”。

　　煙爹爹是那種任誰見了都無法忘記的人。窄腦門，高眉骨，眼眶下陷，眼睛圓溜溜的，鼻梁塌得像快要貼著臉似的，耳朵大且招風。說直白點吧，他的面貌極似猿，略有不同的只是少了濃密的體毛和膚色不夠深。面貌返祖已是硬傷，煙爹爹的個子也極矮小，最多不過四尺五左右。每次看到他，我都會在心里說：天老爺待他為何如此刻薄?

　　不知為什么，煙爹爹極喜歡找我聊天，每次看到我回家都會找我絮絮叨叨的說上一大堆話。據他說，他娘極能干、極會當家，因此年青時他家的日子也還頗過得去，有媒人貪他娘許的謝禮也給他說過幾次親，但那些姑娘見到他的面后，無不屁股還沒粘凳便拔腿跑了。后來，村里來過幾個神智不清的流浪女子，村里的人便慫恿他拖回家做婆娘算了，他也確實拖了，有的還住了幾天，不過，到最后一個都沒留下來。

　　按說煙爹爹是應該去敬老院養(yǎng)老的，但他卻一直獨自住在他家的老房里。每回路過，我總能看到一只貓懶懶的躺在老房的門檻上曬太陽，幾只母雞在院里的灰土中一邊打滾一邊猛烈地撲扇著翅膀。吃過夜飯后他總會來我們家玩，我問他為何經常不在家。他說，他是帶著老白狗一起上山干活去了。我說，您一個老人能有多少田地，用得著天天去干啊?他說，我還挖了一些荒地。我聽了便勸他，何苦這么累，一個人能吃多少哦!他馬上說，還有雞和貓狗要吃啊，雞每天總要下幾個蛋，我給貓和狗喂一個，自己吃一個，剩下的就全部賣了換錢。我笑他說，你又不娶老婆了，要存那么多錢干嘛?煙爹爹聽了，也張大著嘴樂了，笑完后他又正色說，我要吃飯啊，我還想建新房，大家都有新房，只有我還在住我娘起的老房。

　　每年農歷十二月回家，他都會跑來和我說，我今天到街上買了“財神菩薩”，正月初一時我要從東頭的**院子開始，一直送到西邊的**院子才收梢(意為結束)。我問他，您每年送這個能收到多少錢啊?他說，也不多，基本都是給5毛或1塊，偶爾也有給5塊10塊的，去年我從正月初一到十五，總共收到三千來塊吧。你還只有個女寶寶，明年正月初一我給你送一對漂亮的金童玉女，你要給我5塊錢哦。我聽了笑著說，您還看人送財神啊?怪不得聽村里人說，這附近的幾個送財神的，您老人家收入最多。說說看，你還有沒有別的絕招。他有點得意的笑著說：我會唱很多好話(意為吉利話)，很多人聽了都開心得不了。我頗好奇地問，是嗎?那唱給我聽聽?他搖著頭說，不行，等下給你學去了。你要喜歡聽，等明年正月初一時，我唱多點，記得紅包給大點。每每至此，我都要笑得東倒西歪，第二年正月，紅包總是要加了倍的給他。

　　大概是三四月份，我們家掌柜的從老家?guī)Я藘纱蟀衩讈砦闺u。我問他玉米是哪里來的，他說，是在煙爹爹那里買的。我問，他那么矮小的老人家能種得出多少玉米哦，他自己不是也喂了很多雞嗎?掌柜說，老人家今年收了好多玉米，正發(fā)愁要怎樣賣出去呢!我買了這些，他可高興了。聽說煙爹爹很開心，我的心不知道為何卻是沉甸甸的。

　　印象中煙爹爹總是穿一些極寬大的舊衣服，據說是村里人送給他的。那些衣袖總是太長，煙爹爹就胡亂地挽了上去，褲頭也總是太大，他就隨手撿一根條狀物歪歪的系著。今年暑假回老家，第二天清晨帶孩子們去看山村霧景，就在我被一只小羊迷住的時候，女兒突然用力的拉了拉我的衣角小聲說，媽媽，快看，那個人來了!我頭也不抬地問：誰呀?女兒附在我耳邊說：就是那個怪爺爺，我們家旁邊的。我馬上明白過來：哦，你說的是煙爹爹!抬頭一看，煙爹爹正夾著個蛇皮口袋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我連忙站起身打招呼：您老人家這么早出門去做什么啊?他停下來和我說，去水泥廠看看有沒有紙皮、礦泉水瓶撿。站在我面前的煙爹爹穿著一件印著某學校標志的黃白二色的T恤，大小倒是合適了的。再仔細一看，發(fā)現他的身子歪向了左邊，怪不得覺得他比以前更矮了些。我的心里一酸，正好手上有個包子，便連忙遞了給他。煙爹爹也不嫌包子是冷的，接過去便咬了起來……

　　晚上，我去大嫂家玩，沒多久他也來了，手里還拿著四個雞蛋。他把那幾個雞蛋遞給大嫂說，我們家雞剛下的，給寶寶們一人一個。等他走了后，大嫂說，煙爹爹隔不久就會送幾個蛋過來，其他人有時買都還買不到。我說，你也經常送炒好的肉菜給他呀，老人家大概是想還你的情吧!

　　讓我覺得有點奇怪的是，老人家原來的舊房子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和二嫂一說，才得知他現在已經搬新家了，是政府給修的，只一間，不過有兩進。哦，一直存錢準備建新房的煙爹爹住上新房了!我連忙央二嫂陪我去看看他的新家。煙爹爹的新房離我們家有百把米遠了，站在我家門口看上去就像個大火柴盒，走到離他家大概丈把遠的地方時，便聽到汪汪的狗叫，雖然煙爹爹在旁邊大聲喝斥，幾只狗依然惡狠狠的盯著我。我不敢再往前走，略停留了片刻便打了退堂鼓。不過，慌亂間我發(fā)現他的新房近看倒也還過得去，樓房的寬度應該有4米多點，高度至少有三米多，長度也起碼有十來米，他一個老人住倒也不算太窄了，不過，我想這應該不是煙爹爹想建的那種新房。

　　就在我們要出門的頭一天，煙爹爹來玩，對我家掌柜的說，長這么大我從來沒慶過生，明年上八十歲，準備拿出點錢出來擺大酒，到時你們都要回來給我祝壽!掌柜告訴我，煙爹爹其實是他未出五服的堂叔，做為侄子，是應該回家給老人家祝壽的，明年，他會盡量抽出時間來，希望能不讓老人家失望。

　　我常聽人抱怨自己的人生有各種的不開心和不稱意，但是，我從來沒聽煙爹爹訴過苦，照我看，他才是那個最應該訴苦和抱怨的人。很多人都會像我一樣覺得他可憐，但是，他自己卻并沒有什么怨尤，樂天知命，自食其力。

　　作者| 念奴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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