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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學(xué)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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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學(xué)論文

  李斯是中國歷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我想,在這一點上大家都沒有分歧。兩千多年或多或少延續(xù)不斷的中國政治史中,有兩個相距很近的劃時代的決策。第一是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從此之后的兩千多年中國基本上以中央集權(quán)的政治形式為主體,這在世界的歷史上——除去古埃及之外——是絕無僅有的。第二是漢武帝把儒家思想確定為政治與社會理念的基礎(chǔ)。中央集權(quán)與儒家政治基本上貫穿了兩千年的中國歷史。李斯在確立中央集權(quán)的政治形式上起過決定性的作用。作為主管司法的大臣——廷尉(由于秦朝重視刑罰,因此廷尉位列三公)——李斯抵制了丞相與御史大夫(宰相與副宰相)分封諸侯的建議,開創(chuàng)了中國特有的中央集權(quán)政治。由此,我們可以看到李斯的政治天才與遠見。從時效上來看,李斯幾乎趕上了孔子。李斯不僅是出色的政治實踐家,他從業(yè)于當(dāng)時最著名的政治理論家與思想家荀況,并從同學(xué)韓非那里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成為中國歷史上少有的政治理論家。李斯甚至是書法家。所有這一切,都給了李斯一個極端特殊的歷史地位。司馬遷在《史記•李斯列傳》中總結(jié)他的一生說:“李斯以閭閻歷諸侯,入事秦,因以瑕釁,以輔始皇,卒成帝業(yè),斯為三公,可謂尊用矣。斯知六藝之歸,不務(wù)明政以補主上之缺,持爵祿之重,阿順茍合,嚴(yán)威酷刑,聽高邪說,廢嫡立庶。諸侯已畔,斯乃欲諫爭,不亦末乎!人皆以斯極忠而被五刑死,察其本,乃與俗議之異。不然,斯之功且與且與周召列矣。”

  但是,李斯不同于他的前輩老子與孔子。老子與孔子雖然生前沒有建立功名,但死后不久就受到了極高的崇拜。漢朝以來,史家很少談到李斯,一旦談到,也是嚴(yán)厲地批評。李斯的名望要等兩千多年之后才重新輝煌起來,那就是五四的時代和“”中的批林批孔。五四和以后的中國知識分子對李斯有一種特殊的崇拜。現(xiàn)代中國知識分子崇拜李斯,本來應(yīng)該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F(xiàn)代中國知識分子大多崇尚歐洲18世紀(jì)的平等、自由、民主等政治理念,這與李斯和法家的政治理念截然相反。要解答這個問題,我們先繞一個圈子,看看作為歷史人物的李斯的人格是怎樣的。

  1.李斯的人格

  有關(guān)李斯的生平的史料不多,今天人所依據(jù)的也主要是司馬遷《史記》中的相關(guān)章節(jié)。我們先看看李斯與同學(xué)韓非的關(guān)系?!吨G逐客書》是中國文學(xué)史很重要的作品,我們很多人在中學(xué)都讀過。當(dāng)時,在秦國強大的壓力之下,很多諸侯國都派出說客游說秦王,企圖以此化解來自強秦的威脅。秦國的宗室大臣看穿了這些說客的計謀,請秦王驅(qū)逐所有外國來的士人。李斯出身楚國,后來跟隨荀況學(xué)習(xí),不是秦國本地人,當(dāng)然在被驅(qū)逐的行列。李斯為此向秦王上書,這就是那篇名著《諫逐客書》。李斯列舉了外來的人才、物產(chǎn)對秦國的益處之後總結(jié)說:“夫物不產(chǎn)于秦可寶者多,士不產(chǎn)于秦而愿忠者眾。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仇,內(nèi)自虛而外樹怨于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這篇文章有理有據(jù)、痛快淋漓,一下子就把秦王說服了。李斯不僅重新回到了秦國,而且很快就受到了重用。李斯在這里不僅今強調(diào)了外國的人才對秦國有用,還特別強調(diào)了外國來秦國尋求功名的士人都愿意效忠秦王。

  我們知道,李斯與韓非都曾經(jīng)拜荀況為師,是同學(xué)。而且,從后來李斯《對二世書》我們可以知道,李斯對韓非的學(xué)問與理論崇拜已極,甚至把韓非的話說成是“圣人之論”。那么,他是怎樣對待這位令自己崇拜不已的同學(xué)的呢?《史記•韓非列傳》說:“韓非……與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為不如非。……秦王見《孤憤》、《五蠹》之書,曰:‘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之游,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韓非之所著書也。’……韓王始不用非,及急,乃遣非使秦。秦王悅之,未信用。李斯、姚賈害之,毀之曰:‘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王欲并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此自遣患也,不如以過法誅之。’秦王以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遺非藥,使自殺。韓非欲自陳,不得見。秦王后悔之,使人赦之,非已死矣。”我們在這里特別要注意兩點。第一,李斯陷害韓非所使用的理由,恰恰就是當(dāng)年自己被驅(qū)逐的理由。在這里,李斯口氣一轉(zhuǎn),說外國人不能效忠秦王,這是人之常情??吹竭@里,我們對那篇精彩的《諫逐客書》的夸獎就要大打折扣了,因為,它不是出于內(nèi)心的信仰,而是出于個人利益的需要,寫得再好,也是假的。更嚴(yán)重的是,李斯在《諫逐客書》中明確指出,如果把這些外國的人才驅(qū)逐掉,不僅秦國不能利用他們的才能,還會逼著他們到別國去效勞,因此,“逐客”是“資敵”,對敵國有好處。為了避免韓非可能幫助其他的國家與秦國作對,就不能把韓非驅(qū)逐,而要把他殺掉。為了殺掉韓非,李斯教唆秦王誣陷韓非,找茬把他殺掉。而且,李斯在極度的嫉妒中依然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對于可能的競爭敵手一定要斬草除根。看到秦王還沒有最后下定決心,就把韓非毒死在獄中了。果然,秦王很快就后悔了,但是,李斯已經(jīng)捷足先登。所有心腸險惡、殘酷無情的人看到這里恐怕都要撫膺長嘆、自愧不如了。

  2.生命的動力

  崇拜李斯的中國知識分子常常說:陷害韓非是李斯一生中的污點,但是,瑕不掩瑜,李斯仍然不愧一個偉大的人物。那么,讓我們來看看這個偉大的人物的胸懷與抱負吧?!妒酚?bull;李斯列轉(zhuǎn)》有這樣一段記載:“李斯……從荀卿學(xué)帝王之術(shù)。學(xué)已成,……欲西入秦,辭于荀卿曰:‘斯聞得時無怠,今萬乘方爭時,游者主事。今秦王欲吞天下,稱帝而治,此布衣馳鶩之時而游說者之秋也。處卑賤之位而計不為者,此禽鹿視肉,人面而能疆行者耳。故詬莫大于卑賤,而悲莫大于困窮。久處卑賤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惡利,自托于無為,此非士之情也。故斯將西說秦王矣。’”李斯學(xué)成后辭別自己的老師,說:對人最大的辱罵就是卑賤,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窮困。處在卑賤的地位,生活在窮困之中,而批評社會,鄙夷利益,這不是作士人的心胸。這一段是李斯對自己人生志向的總結(jié),他的人生動力就是追求高貴的地位、物質(zhì)的利益,除此之外,都不在話下。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把自己的天才與本領(lǐng)都用上了。而且,他的目的也的確達到了。他不僅自己位極人臣,而且兒子都娶了公主,女兒都嫁了皇子,過生日時來給他祝壽的大臣鬧得車水馬龍、門庭若市。

  李斯在《諫逐客書》中向秦王表示忠心,但是,他對秦始皇沒有絲毫的忠誠。秦始皇死前寫信給太子扶蘇,要把兵權(quán)交給大將蒙恬,并讓扶蘇前來喪葬,繼承大統(tǒng)。但是,趙高向李斯陳說了厲害,告訴他:扶蘇、蒙恬一旦得志,你就沒戲啦。于是,他與趙高一起封閉秦始皇的死訊,偽造遺詔,陷害了扶蘇、蒙恬,扶持二世胡亥當(dāng)上了皇帝。這是秦朝滅亡的開始,而李斯作為丞相,在其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如果說,在這件事上趙高是主謀,并不是因為李斯比趙高高尚,僅僅是在趙高那里李斯遇到了更高明、更險惡的人,李斯最后終于慘死在趙高的手里,一點兒也不奇怪。

  趙高、李斯縱容胡亥驕奢淫逸、壓榨百姓、迫害大臣,導(dǎo)致普天下人對他們的怨憤,六國舊族與陳勝、吳廣紛紛起義,近逼首都咸陽。二世質(zhì)問李斯,李斯為了保住自己的爵祿地位,運用超人的辯才,教導(dǎo)胡亥:作皇帝不能為天下服務(wù),而要讓天下為你服務(wù)。為人服務(wù)的人是下賤人,被人服務(wù)的人才是尊貴的人。怎樣才能讓天下人都為你服務(wù)呢?你要對所有人嚴(yán)加監(jiān)視,用酷刑懲罰他們。他舉了一個例子。把灰土灑在道路上本來是很小的過錯,但是商鞅對這個人施了殘酷的肉刑。百姓看見這樣小的過錯都要受到那樣殘酷的刑法,因此就會俯首帖耳為你服務(wù)了。我們今天講恐怖主義,其實,把恐怖主義當(dāng)作政治手段是我們中國人的發(fā)明。李斯進一步勸說胡亥要自我放縱、享盡人間之樂,并無恥地說:這樣才能算是賢明的帝王。決不能讓仁義的道德、忠烈的感情、大臣的諫說等等妨害了自己作威作福、壓榨人民。作為這種行為的理論基礎(chǔ),李斯說:皇帝要限制一切,但不能被任何東西所限制。聽了李斯的勸告,胡亥變本加厲地搜刮民脂民膏、殘害百姓,對人民敲詐勒索多的官吏被稱為“明”,使用酷刑殺人多的官吏被稱為“忠”。朝野天下怨聲載道,起義軍獲得了廣泛的支持,這是導(dǎo)致秦朝滅亡的根本原因。所以,司馬遷說李斯不忠于秦朝,是很精辟的。李斯的智慧僅僅為了保證自己飛黃騰達,而秦朝的江山天下不是他真正關(guān)心的。

  3.可悲的共鳴

  現(xiàn)在,我們回過頭來,試著回答前邊提出的問題:為什么五四以來的中國知識分子對李斯有那樣的崇拜。五四以來的中國知識分子最大的假想敵是孔孟之道,是儒家。因為儒家對申、韓、李斯一直持嚴(yán)厲批評的態(tài)度,按照敵人的敵人是我的朋友的原則,要****孔家店的知識分子就重新抬出法家,來證明:歷史上一直就有一種正當(dāng)?shù)乃枷朐谂c儒家進行斗爭,這就是出名的“儒法斗爭”。但是,我感到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五四以來的知識分子對中國歷史有著嚴(yán)厲的批評,而且很多批評都很切中要害,比如批判文人士大夫是“滿嘴里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指出了在儒家思想占統(tǒng)治地位的社會中人的虛偽。但是,五四人矯枉過正,走了另一個極端,對虛偽的批判變成了對仁義道德這些價值本身的批判,甚至把仁義道德當(dāng)作了“吃人”、殺人的軟刀子。因此,一談起道德品行,五四人就很反感,當(dāng)時流行的“非孝”與拋棄結(jié)發(fā)妻子、另尋“志同道合”的新歡都是很有代表性的行為模式。因此,對虛偽的批判變成了對仁義道德的批判,對仁義道德的批判變成了對一切道德的批判。與這種極端的情緒相適應(yīng),從歐洲傳來的唯物主義(陳獨秀)和從美國傳來實用主義(胡適)在被中國知識分子誤解之后,成了徹底拋棄一切道德約束、價值體系的理論基礎(chǔ)。而不要一切道德恰恰就是李斯和法家最重要的特點,是法家理論的核心。從李斯個人一生的行為,從他給秦始皇、二世胡亥出的主意、做的說教,我們都可以明顯地感到這種為了追求個人事業(yè)成功、尊貴地位、物質(zhì)享樂,不故親情,不顧友誼,不顧社會輿論,不惜犧牲他人的利益,甚至犧牲他人的生命,不擇手段,務(wù)以殘酷為尚的思維與行為模式。因此,秦始皇、商秧、李斯和那個“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的曹操,都被畫在現(xiàn)代知識分子的凌煙閣上,成了崇拜的對象。

  今天,隨著社會變革的不斷加劇,誠信、團結(jié)、公道、關(guān)懷等等價值慢慢地重新回到了人們的意識中。在這個時刻,回顧李斯一類法家人物的事跡,反思百年來道德價值喪失的原因,有著深刻的現(xiàn)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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