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現(xiàn)代文學觀念”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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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智秀1由 分享
[摘要]學術界普遍認為《中國新文學大系》的出版對“現(xiàn)代文學觀念”的形成具有突出的貢獻，但這個結論往往比較空泛，還沒有深入到具體層面。我們從三篇《小說選集·導言》入手，探索其中的文學觀念，發(fā)現(xiàn)它們表現(xiàn)出四個方面的共性：一是為“新文學小說”設定了相同的起點；二是以西方文學為參照分析和評價“新文學小說”；三是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表現(xiàn)出否定或漠視的態(tài)度；四是尊重作家的個性。這些鮮明的共性深刻揭示了“現(xiàn)代文學”的基本特征，促成了學術界對“現(xiàn)代文學”的認識和關注。
[關鍵詞]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導言；現(xiàn)代文學觀念；現(xiàn)代文學；新文學
《中國新文學大系》是１９３５年至１９３６年初，由趙家璧主編、上海良友圖書印刷公司出版發(fā)行的一套叢書，歷來被認為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學科的奠基之作，對這一學科的發(fā)展具有重大意義，其中，最值得關注的是它對“新文學”（現(xiàn)代文學）觀念的形成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但對這種“影響”的研究，學者們多從宏觀角度進行評論，而缺乏具體考察，導致結論往往大而不當。本文以《大系·小說選集·導言》為考察對象，集中分析三篇“導言”中表現(xiàn)出的共性，以求揭示《大系》這套經典叢書的出版對“新文學觀念”的形成所具有的突出貢獻。
一、現(xiàn)代文學的誕生：１９１７年
茅盾、魯迅、鄭伯奇三位編選者在三篇《小說選集·導言》中為“新文學小說”設定了相同的起點，這反映了他們相似的文學史分期意識。
茅盾在《小說一集·導言》的開頭寫道：“民國六年（一九一七），《新青年》雜志發(fā)表了《文學革命論》的時候還沒有‘新文學’的創(chuàng)作小說出現(xiàn)”[１]（Ｐ１），民國七年魯迅的《狂人日記》被他看作新文學小說的開篇之作。魯迅在《小說二集·導言》的開頭、鄭伯奇在《小說三集·導言》的第一部分也毫無例外地把《新青年》雜志的創(chuàng)刊所掀起的新文化運動作為新文學孕育的文化語境，把１９１７年在《新青年》上發(fā)表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作為新文學的開端，他們對新文學的討論都是以此為起點的。由此看來，三位編選者對“新文學”這一概念有著基本相同的認識，即他們都視“新文學”為一種完全不同于中國傳統(tǒng)文學的“新生”事物，１９１７年便是它誕生的時機。
從“新文學”概念的運用方面來看，這一概念中十分重要的限定詞“新”具有核心意義。它反映的是“五四”時期以及２０世紀３０年代的魯迅、茅盾等文化名人對自己倡導的文學運動所產生的“文學”的基本態(tài)度。“新”與“舊”潛在的二元對立思想使他們積極主張“新”而堅決反對“舊”，即傳統(tǒng)中國文學。這種對“新”的事物的追求和張揚在文學轉型時期具有極其巨大的社會影響力。楊義曾經指出：“轉型的基本含義是棄舊求新，因而逐漸形成了一種‘新的＝好的’思想邏輯，并且?guī)缀醭闪诉@個世紀文學界的一種思維定式。應該承認，這種邏輯和定式在轉型期具有相當?shù)暮侠硇裕绕湓谵D型初期或受某種非文學力量壓抑而中斷轉型后的撥亂反正時期。”[２]?(Ｐ６７)１９世紀末２０世紀初正是這樣的明顯轉型期，對“新”事物的倡導更是隨處可見，比如，２０世紀初，梁啟超創(chuàng)辦的《新民叢報》、《新小說》，“五四”新文化運動中的《新青年》、《新潮》雜志，都以“新”字相號召，在當時都帶來一股強勁的新鮮氣息，在社會上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新文學”概念的產生也與此有相似的文化意識，它與《新青年》所掀起的“新文化運動”一脈相承，在文化啟蒙意識方面有著一致的目標和追求。新文學在總體特征上表現(xiàn)出與傳統(tǒng)中國文學的巨大差異，即思想方面的反封建和提倡科學民主，形式方面的以白話為其基本表達方式。在小說創(chuàng)作方面，１９１８年５月，魯迅在《新青年》上發(fā)表的第一篇白話小說《狂人日記》，在思想和藝術方面顯示了新文學的特點和方向，奠定了新文學的基礎。魯迅的小說作品為“新文學小說”樹立了典范與標準，對此后的小說創(chuàng)作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正是深刻意識到新文學與傳統(tǒng)文學在思想核心與語言形式方面的根本區(qū)別，茅盾、魯迅、鄭伯奇三人不約而同地把１９１７年“文學革命”的發(fā)生作為“新文學”的開端，而把偉大作品《狂人日記》看作新文學小說的開篇之作。他們對“新文學”和“新文學小說”的描述就此開始，這也是他們心目中“現(xiàn)代文學”的誕生之時。
二、現(xiàn)代文學的理論參照：西方文化
三篇《小說選集·導言》在對第一個十年小說創(chuàng)作現(xiàn)象進行分析描述時，都十分重視以西方文學觀念和文學發(fā)展狀況為參照，表現(xiàn)了魯迅、茅盾、鄭伯奇對西方近現(xiàn)代文化和文學進行積極借鑒的熱情。這使得三篇《導言》的理論視野相當開闊，為中國新文學小說與世界文學發(fā)展之間建立良好的互動關系提供了理論基礎。
從《小說一集·導言》中，茅盾在重要文學現(xiàn)象和作家作品分析評價方面對外國文學發(fā)展狀況的關注，我們能夠看出他以西方文學創(chuàng)作為典范來引導中國新文學發(fā)展的文化立場。茅盾在談到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第一個重要的文學社團文學研究會的成立時，明確指出：“這一個團體的發(fā)起宗旨也和外國各時代的文學上新運動初期的文學團體很不相同”，“文學研究會的成立并不是因為有了一定的文學理論要宣傳鼓吹”。[１]?(Ｐ２－３)在對第一個十年的小說創(chuàng)作情況進行總體描述時，茅盾以１９２１年為界把這十年分為前后兩個時期。在《小說一集·導言》的第四部分，他以民國十年（１９２１年）八月《小說月報》上郎損（即茅盾）的《評四五六月的創(chuàng)作》為例來分析前期新文學小說創(chuàng)作以戀愛為主要題材且觀念化嚴重、“貧弱單調”的形成原因時，“西洋文學名著被翻譯介紹過來的，少到幾乎等于零，因而所謂‘學習技巧’云者，除了能讀原文，就簡直談不到”[１]?(Ｐ１１)被他認為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客觀原因。在對第一個十年的新文學運動做總體評價時，茅盾同樣以外國的情況做參照，得出了“在我們這里，好像沒有開過浪漫主義的花，也沒有結過寫實主義的實”[１]?(Ｐ１２)的結論，很準確地概括了這一時期新文學小說創(chuàng)作的總體成就。另外，在對樸圓的《兩孝子》和李渺世的《傷痕》的評價中，茅盾分別把它們與巴爾干那些小國的作品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進行對比，突出了這兩位作家的特點，也表現(xiàn)出茅盾在作家作品批評方面的廣闊的文化視野。
與茅盾一樣，魯迅同樣把對西方文學的學習和借鑒看作新文學創(chuàng)作不斷發(fā)展的重要推動因素。從《小說二集·導言》寫作的內容來看，魯迅對西方文化與文學的重視是超乎尋常的，我們甚至可以說，西方文化與文學是被魯迅作為標準和尺度來使用的，它們是評價新文學小說的理論背景，新文學小說在這一廣闊文化背景的對比映襯之下才彰顯出了自己的成敗得失。在對羅家倫戀愛小說評論時，他談到了易卜生《娜拉》和《群鬼》在中國的傳播與影響；在指出彌灑社是“為文學”的團體時，他標注出“彌灑”一詞的原文“Ｍｕｓａｉ”（希臘神話中文藝女神繆斯的統(tǒng)稱），指示我們了解它的真正含義；為了表現(xiàn)沉鐘社的銳氣，他引用了《沉鐘》周刊第一期上吉辛的詩句；在揭示沉鐘社青年的文化心理時，魯迅又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他們在文化資源上所受的王爾德、尼采、波特萊爾和安特萊夫等人“世紀末”思想的影響印記。魯迅以匈牙利詩人彼兌菲因婚姻幸福而導致創(chuàng)作衰退的故事為類比，表現(xiàn)了他對馮沅君的惋惜，也反映了他一定程度上認為“苦惱是藝術的淵源”的創(chuàng)作觀。在對蹇先艾等人的小說創(chuàng)作深刻了解的基礎上，魯迅與勃蘭兌斯提出的“僑民文學”的概念相對照，提出了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發(fā)展中十分重要的“鄉(xiāng)土文學”的概念，為我們的文學批評做出了理論貢獻?！缎≌f二集·導言》中，魯迅以尼采的言論和命運做比，是魯迅對狂飆社命運和作家特點進行分析的巧妙之處，而巴札羅夫、沙寧和半綏惠略夫的不同結局正預示了狂飆社深層的虛無主義可能導致的文學前途。
鄭伯奇所寫的《小說三集·導言》也有很多內容是對西方文化與文學的思考與借鑒。在討論創(chuàng)造社作家所接受的文化影響時，鄭伯奇主要關注他們與西方文學思潮和著名作家的聯(lián)系，這既反映了創(chuàng)造社作家所受的西方文化影響，也彰顯了鄭伯奇對西方文化的接受熱情和深刻理解。在《小說三集·導言》中，美國心理學家史丹萊·霍爾的發(fā)生心理學關于人類進化的觀點，被鄭伯奇用來作為文學史發(fā)展進程考察的理論參照。通過對落后民族如日本、德意志、愛爾蘭等國文學發(fā)展歷史進程的考察，鄭伯奇論述了中國作為落后民族其文學發(fā)展可能表現(xiàn)出多種思潮迅速演進的發(fā)展特點，并結合中國第一個十年的文學發(fā)展實際對新文學發(fā)展初期整體狀況做出了較客觀的歷史概括。對創(chuàng)造社文學風格的形成，鄭伯奇發(fā)現(xiàn)了：“西方浪漫派的代表詩人和哲學家如歌德、海涅、拜侖、雪萊、基慈、恢鐵曼、許果、太戈爾、尼采和伯格遜等人對創(chuàng)造社成員的影響，同時他也注意到長時間在國外留學的創(chuàng)造社作家所接受的國外文學發(fā)展思潮對他們浪漫主義傾向產生的影響。”[３]?(Ｐ１１－１２)另外，對創(chuàng)造社的重要作家郭沫若、郁達夫、成仿吾、張資平等的評論，鄭伯奇也十分注意分析他們所受到的西方文學思潮和具體作家的影響，這為我們研究這些作家的文藝思想與創(chuàng)作提供了很好的資料線索和啟示。
從三篇導言的寫作內容來看，他們在研究和評價新文學小說的發(fā)展和創(chuàng)作時都不約而同地把西方文化作為參照和標準來使用，這表明了他們在文化取向上傾向于認同西方的文化標準和發(fā)展方向，希望中國的“新文學”向西方看齊以求進步。
[關鍵詞]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導言；現(xiàn)代文學觀念；現(xiàn)代文學；新文學
《中國新文學大系》是１９３５年至１９３６年初，由趙家璧主編、上海良友圖書印刷公司出版發(fā)行的一套叢書，歷來被認為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學科的奠基之作，對這一學科的發(fā)展具有重大意義，其中，最值得關注的是它對“新文學”（現(xiàn)代文學）觀念的形成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但對這種“影響”的研究，學者們多從宏觀角度進行評論，而缺乏具體考察，導致結論往往大而不當。本文以《大系·小說選集·導言》為考察對象，集中分析三篇“導言”中表現(xiàn)出的共性，以求揭示《大系》這套經典叢書的出版對“新文學觀念”的形成所具有的突出貢獻。
一、現(xiàn)代文學的誕生：１９１７年
茅盾、魯迅、鄭伯奇三位編選者在三篇《小說選集·導言》中為“新文學小說”設定了相同的起點，這反映了他們相似的文學史分期意識。
茅盾在《小說一集·導言》的開頭寫道：“民國六年（一九一七），《新青年》雜志發(fā)表了《文學革命論》的時候還沒有‘新文學’的創(chuàng)作小說出現(xiàn)”[１]（Ｐ１），民國七年魯迅的《狂人日記》被他看作新文學小說的開篇之作。魯迅在《小說二集·導言》的開頭、鄭伯奇在《小說三集·導言》的第一部分也毫無例外地把《新青年》雜志的創(chuàng)刊所掀起的新文化運動作為新文學孕育的文化語境，把１９１７年在《新青年》上發(fā)表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作為新文學的開端，他們對新文學的討論都是以此為起點的。由此看來，三位編選者對“新文學”這一概念有著基本相同的認識，即他們都視“新文學”為一種完全不同于中國傳統(tǒng)文學的“新生”事物，１９１７年便是它誕生的時機。
從“新文學”概念的運用方面來看，這一概念中十分重要的限定詞“新”具有核心意義。它反映的是“五四”時期以及２０世紀３０年代的魯迅、茅盾等文化名人對自己倡導的文學運動所產生的“文學”的基本態(tài)度。“新”與“舊”潛在的二元對立思想使他們積極主張“新”而堅決反對“舊”，即傳統(tǒng)中國文學。這種對“新”的事物的追求和張揚在文學轉型時期具有極其巨大的社會影響力。楊義曾經指出：“轉型的基本含義是棄舊求新，因而逐漸形成了一種‘新的＝好的’思想邏輯，并且?guī)缀醭闪诉@個世紀文學界的一種思維定式。應該承認，這種邏輯和定式在轉型期具有相當?shù)暮侠硇裕绕湓谵D型初期或受某種非文學力量壓抑而中斷轉型后的撥亂反正時期。”[２]?(Ｐ６７)１９世紀末２０世紀初正是這樣的明顯轉型期，對“新”事物的倡導更是隨處可見，比如，２０世紀初，梁啟超創(chuàng)辦的《新民叢報》、《新小說》，“五四”新文化運動中的《新青年》、《新潮》雜志，都以“新”字相號召，在當時都帶來一股強勁的新鮮氣息，在社會上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新文學”概念的產生也與此有相似的文化意識，它與《新青年》所掀起的“新文化運動”一脈相承，在文化啟蒙意識方面有著一致的目標和追求。新文學在總體特征上表現(xiàn)出與傳統(tǒng)中國文學的巨大差異，即思想方面的反封建和提倡科學民主，形式方面的以白話為其基本表達方式。在小說創(chuàng)作方面，１９１８年５月，魯迅在《新青年》上發(fā)表的第一篇白話小說《狂人日記》，在思想和藝術方面顯示了新文學的特點和方向，奠定了新文學的基礎。魯迅的小說作品為“新文學小說”樹立了典范與標準，對此后的小說創(chuàng)作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正是深刻意識到新文學與傳統(tǒng)文學在思想核心與語言形式方面的根本區(qū)別，茅盾、魯迅、鄭伯奇三人不約而同地把１９１７年“文學革命”的發(fā)生作為“新文學”的開端，而把偉大作品《狂人日記》看作新文學小說的開篇之作。他們對“新文學”和“新文學小說”的描述就此開始，這也是他們心目中“現(xiàn)代文學”的誕生之時。
二、現(xiàn)代文學的理論參照：西方文化
三篇《小說選集·導言》在對第一個十年小說創(chuàng)作現(xiàn)象進行分析描述時，都十分重視以西方文學觀念和文學發(fā)展狀況為參照，表現(xiàn)了魯迅、茅盾、鄭伯奇對西方近現(xiàn)代文化和文學進行積極借鑒的熱情。這使得三篇《導言》的理論視野相當開闊，為中國新文學小說與世界文學發(fā)展之間建立良好的互動關系提供了理論基礎。
從《小說一集·導言》中，茅盾在重要文學現(xiàn)象和作家作品分析評價方面對外國文學發(fā)展狀況的關注，我們能夠看出他以西方文學創(chuàng)作為典范來引導中國新文學發(fā)展的文化立場。茅盾在談到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第一個重要的文學社團文學研究會的成立時，明確指出：“這一個團體的發(fā)起宗旨也和外國各時代的文學上新運動初期的文學團體很不相同”，“文學研究會的成立并不是因為有了一定的文學理論要宣傳鼓吹”。[１]?(Ｐ２－３)在對第一個十年的小說創(chuàng)作情況進行總體描述時，茅盾以１９２１年為界把這十年分為前后兩個時期。在《小說一集·導言》的第四部分，他以民國十年（１９２１年）八月《小說月報》上郎損（即茅盾）的《評四五六月的創(chuàng)作》為例來分析前期新文學小說創(chuàng)作以戀愛為主要題材且觀念化嚴重、“貧弱單調”的形成原因時，“西洋文學名著被翻譯介紹過來的，少到幾乎等于零，因而所謂‘學習技巧’云者，除了能讀原文，就簡直談不到”[１]?(Ｐ１１)被他認為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客觀原因。在對第一個十年的新文學運動做總體評價時，茅盾同樣以外國的情況做參照，得出了“在我們這里，好像沒有開過浪漫主義的花，也沒有結過寫實主義的實”[１]?(Ｐ１２)的結論，很準確地概括了這一時期新文學小說創(chuàng)作的總體成就。另外，在對樸圓的《兩孝子》和李渺世的《傷痕》的評價中，茅盾分別把它們與巴爾干那些小國的作品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進行對比，突出了這兩位作家的特點，也表現(xiàn)出茅盾在作家作品批評方面的廣闊的文化視野。
與茅盾一樣，魯迅同樣把對西方文學的學習和借鑒看作新文學創(chuàng)作不斷發(fā)展的重要推動因素。從《小說二集·導言》寫作的內容來看，魯迅對西方文化與文學的重視是超乎尋常的，我們甚至可以說，西方文化與文學是被魯迅作為標準和尺度來使用的，它們是評價新文學小說的理論背景，新文學小說在這一廣闊文化背景的對比映襯之下才彰顯出了自己的成敗得失。在對羅家倫戀愛小說評論時，他談到了易卜生《娜拉》和《群鬼》在中國的傳播與影響；在指出彌灑社是“為文學”的團體時，他標注出“彌灑”一詞的原文“Ｍｕｓａｉ”（希臘神話中文藝女神繆斯的統(tǒng)稱），指示我們了解它的真正含義；為了表現(xiàn)沉鐘社的銳氣，他引用了《沉鐘》周刊第一期上吉辛的詩句；在揭示沉鐘社青年的文化心理時，魯迅又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他們在文化資源上所受的王爾德、尼采、波特萊爾和安特萊夫等人“世紀末”思想的影響印記。魯迅以匈牙利詩人彼兌菲因婚姻幸福而導致創(chuàng)作衰退的故事為類比，表現(xiàn)了他對馮沅君的惋惜，也反映了他一定程度上認為“苦惱是藝術的淵源”的創(chuàng)作觀。在對蹇先艾等人的小說創(chuàng)作深刻了解的基礎上，魯迅與勃蘭兌斯提出的“僑民文學”的概念相對照，提出了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發(fā)展中十分重要的“鄉(xiāng)土文學”的概念，為我們的文學批評做出了理論貢獻?！缎≌f二集·導言》中，魯迅以尼采的言論和命運做比，是魯迅對狂飆社命運和作家特點進行分析的巧妙之處，而巴札羅夫、沙寧和半綏惠略夫的不同結局正預示了狂飆社深層的虛無主義可能導致的文學前途。
鄭伯奇所寫的《小說三集·導言》也有很多內容是對西方文化與文學的思考與借鑒。在討論創(chuàng)造社作家所接受的文化影響時，鄭伯奇主要關注他們與西方文學思潮和著名作家的聯(lián)系，這既反映了創(chuàng)造社作家所受的西方文化影響，也彰顯了鄭伯奇對西方文化的接受熱情和深刻理解。在《小說三集·導言》中，美國心理學家史丹萊·霍爾的發(fā)生心理學關于人類進化的觀點，被鄭伯奇用來作為文學史發(fā)展進程考察的理論參照。通過對落后民族如日本、德意志、愛爾蘭等國文學發(fā)展歷史進程的考察，鄭伯奇論述了中國作為落后民族其文學發(fā)展可能表現(xiàn)出多種思潮迅速演進的發(fā)展特點，并結合中國第一個十年的文學發(fā)展實際對新文學發(fā)展初期整體狀況做出了較客觀的歷史概括。對創(chuàng)造社文學風格的形成，鄭伯奇發(fā)現(xiàn)了：“西方浪漫派的代表詩人和哲學家如歌德、海涅、拜侖、雪萊、基慈、恢鐵曼、許果、太戈爾、尼采和伯格遜等人對創(chuàng)造社成員的影響，同時他也注意到長時間在國外留學的創(chuàng)造社作家所接受的國外文學發(fā)展思潮對他們浪漫主義傾向產生的影響。”[３]?(Ｐ１１－１２)另外，對創(chuàng)造社的重要作家郭沫若、郁達夫、成仿吾、張資平等的評論，鄭伯奇也十分注意分析他們所受到的西方文學思潮和具體作家的影響，這為我們研究這些作家的文藝思想與創(chuàng)作提供了很好的資料線索和啟示。
從三篇導言的寫作內容來看，他們在研究和評價新文學小說的發(fā)展和創(chuàng)作時都不約而同地把西方文化作為參照和標準來使用，這表明了他們在文化取向上傾向于認同西方的文化標準和發(fā)展方向，希望中國的“新文學”向西方看齊以求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