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隨筆:入蜀紀行
旅游隨筆:入蜀紀行
和平村位于永勝鄉(xiāng)街道以北約二十公里以外的一處四面環(huán)山的地勢比較開闊的地帶。這里空氣清新爽朗,山上到處是柳杉,坡地里廣種著甘藍,另外還有些人家種了地伏椒、黃連、牛膝等中草藥。村里大約有二、三十戶人家,住宅都是零散地修在公路邊,路旁是一條寬約兩米的小河。
二舅媽家有兩座宅院,一座是平房,戶主是其老五兒子陳俊書;另一座是二層樓,屬于老六兒子陳俊華。俊華哥哥比我年長兩歲,留著一頭長發(fā),穿著背心和短褲。他將我們帶到了那座平房前的一塊水泥院子上,在那里我們見到了二舅。以前曾聽父母說過,現(xiàn)在的這個二舅不是我們的親舅舅,他是在我們的親二舅英年早逝后入贅過來的。他姓陳,70多歲了,身材消瘦,頭發(fā)稀疏,臉盤狹長,鼻梁挺直,腮幫內(nèi)陷,上身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帶有花紋的秋衣、套著一件棉馬甲,下邊穿著一件灰黑色的褲子,靸拉著一雙黑色舊布鞋,表情有些木訥,但待人的態(tài)度很是真誠,說話聲音不大,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從母親那里得知,二舅去年患過腎結(jié)石病,住醫(yī)院花了不少錢,現(xiàn)在身體還是有些不太好。
二舅、二舅媽、俊華哥帶著我們進平房里面參觀了一下。這是去年才修建的房子,跨度約十五米,進深約十米,安裝的是新式鋁合金窗子,外墻上貼著瓷片,地上貼著瓷磚,從外面看起來很漂亮;但進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里墻上還是一層水泥毛坯,還沒有粉刷白灰或涂料。中間是客廳,迎門那道墻上貼著一張紅色的帖子,上面寫著“天地國親師”,下面有一張窄的木板,上面立著幾個小木偶人兒,還有一個小香爐——這應(yīng)是當?shù)厝思覐d堂統(tǒng)一的布置。客廳左邊有兩間房子,里頭除開各有一張大床和床頭柜之外,再無其它家具??蛷d右邊里間是廚房和廁所;靠客廳中門這邊有一間小房子,里面的一張帶有拐角的長沙發(fā)上堆放了很多衣服,角落放了一張飯桌,摞了七八張塑料凳。
二舅媽讓母親和三姐住在靠客廳中門左邊的那間房子,讓我住在挨著的里邊的那間房子。我們各自去房間放行李,發(fā)現(xiàn)除了床上的被褥之外,還有幾張被子、衣服堆放在墻角的地板上,沒有見到桌子和衣柜。
我們都在客廳左墻邊的一張方桌邊坐了下來。二舅拿出香煙發(fā)給我,自己也叼了一根在了嘴上,點著之后慢悠悠地吸了起來。二舅媽給我們燒了一壺開水,從一個塑料袋里拿出白茶,給我們每人泡了一杯。接下來,我們開始閑聊了起來。
初次在永勝鄉(xiāng)街道上碰見二舅媽時,我覺得她是一個不太愛說話的人,但今天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也是蠻和藹可親的,比二舅的話要多一些。通過二舅媽、三姨娘及母親的談話,我大概得知了她家的一些情況:她的女兒嫁到已經(jīng)出嫁很多年了,也有了好幾個孩子,地里活路又多,所以平時很少過來;老五兒子俊書,說是“外出打工去了”,再有八九天就回來了;老五的媳婦嫌老五不爭氣,已經(jīng)跟他離婚了,至今不知去向;老五的女兒、兒子中學畢業(yè)后都跑到外頭打工去了。在說這些情況的時候,二舅媽的言辭有些閃爍,似乎大有隱衷,我也不便多問。二姨媽家的經(jīng)濟情況不好,但我從二姨娘和母親的言行舉止中能感覺到她們對她的同情和尊敬,因為據(jù)她倆說,我的姥爺、姥姥、大舅、二舅去世得都比較早,是二舅媽把她們姊妹幾個拉扯大,然后又給她們找下夫家,嫁了出去的。由此,我不禁對這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甚至有些笨手笨腳的二舅媽產(chǎn)生了一種由衷地敬意。
關(guān)于舅舅家過去的情況,我很早就聽過母親簡約的講述:我的姥爺去世得較早,留下姥姥和兩個兒子、四個女兒過著艱苦貧窮的日子。我的大舅叫魏清才,二舅叫魏清虎,母親叫魏清云,二姨娘叫魏清秀,三姨娘叫魏宣素,四姨娘叫魏宣珍。因為家境貧窮,姥姥身體又不太好——老犯頭疼,加之那年月四川山區(qū)饑荒鬧得厲害,母親小時候僅上過幾天夜校,就被姥姥叫回家勞動,即便她不辭辛苦、任勞任怨地干活,還常免不了要遭到脾氣暴躁的兩位舅舅的打罵,這樣的日子實在沒法過下去。1962年的秋天,也就是母親剛剛十七、八歲的年紀,一個偶然的機會,她被一位姓梅的女販子拐帶到了陜西省扶風縣絳帳鎮(zhèn),嫁給了我的父親——母親在陜西落腳之后,先后生下了三女兩男(我是老五),直到1981年冬天,才和父親背著我回了一趟四川的娘家。那次,母親回去之后,才得知姥姥已經(jīng)去世很多年,大舅還沒結(jié)婚也因病去世了;二舅結(jié)婚后,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兒子小時候害病夭折了,有一個兒子叫魏松林,20多歲的時候就去漢源當了別人的上門女婿;二舅后來大概是患了肺結(jié)核病之類的病癥,去世了;二舅媽看到幾個妹妹年紀尚小沒人管,便給自己招了一個上門女婿,夫妻兩人靠著勤勞的雙手撐起了那個貧弱苦難的家庭……每次說起這些,母親總是不由得傷心流淚。
說到這座平房,二舅媽這樣說道:以前的老房子有點坍塌,政府說是成了危房,不能再住人了,讓我們在另一塊地方蓋一座新房子,老房子拆了以后,政府才按人頭給發(fā)放補助。我問,這座平房花了多少錢呢?二舅媽說,總共花了六、七萬元呢,這些錢都是借來的。我又問,拆掉老房子蓋好新房子,政府咋補助呢?她說,每家每人補助一萬多塊錢。我說,那就等俊書哥回來之后,叫人把原先的老房子盡快拆掉,好早點領(lǐng)到政府的補助款。
我們坐在客廳說話,不知不覺就到了日落西山的時候。二舅媽準備晚飯去了,二舅也去俊華哥的二層樓那邊去了。我和母親、三姨娘、三姐、曉芬姐到門口前的院子里活動筋骨。
這座平房前的院子約有六、七十平方米,用水泥硬化了,顯得平整干凈。院子前邊是一塊平緩的坡地,是二舅媽家的,全部種的是甘藍。這些甘藍,個頭很大,顏色深綠,長勢喜人!甘藍地右邊是一道高不到一米的石塊壘砌的一段塄坎,塄坎旁邊的地里種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草本植物。我問了二舅媽之后,才知道它是一種人工栽培的中草藥——牛膝,有逐瘀通經(jīng)、補肝腎、強筋骨、利尿通淋等效用。甘藍地和牛膝地的對面可看到幾乎木瓦結(jié)構(gòu)的老房子,還有一排排柳杉樹。風景看起來不錯!我叫上三姐走到甘藍地、牛膝地里拍了很多照片,以作留念。
我們剛拍完照回到院子,忽然從二舅媽家旁邊的一塊空地里走來一位50多歲的女人。她老遠看到母親,便笑呵呵地問道,大娘,你們啥時候來的?母親滿臉堆笑起來,走過去說道:彩瓊,我們是下午剛到的。我問母親,這個人是誰,我該咋樣稱呼?母親說,這是你宣仲舅的媳婦,你也應(yīng)該叫舅媽的。這么一說,我很快就明白了。以前曾聽父親說起過,魏宣仲是我舅舅的堂弟,他們幾次來這邊探親,都受到過他們一家人的熱情招待。于是,我也不敢怠慢,立即叫了一聲“舅媽”。母親給這位堂舅媽介紹了一下三姐和我,還說我們倆小時候都到這里來過。堂舅媽和母親、三姨媽寒暄了幾句,便邀請我們?nèi)ニ依镒?。盛情難卻,我們便廝跟著過去了。
這位堂舅媽家就在俊書哥家平房后邊的斜對面的一條水泥路邊上。那是一座鋼筋混凝土結(jié)構(gòu)的二層樓,外面全貼了白色的瓷片,裝著鋁合金門窗,房子前邊有一塊寬敞的水泥院子,院子邊上種了很多花兒。曉芬姐和三姐看到那么多的花兒,心里十分歡喜,讓我給她倆拍了好幾張照片。我要給堂舅媽照相,她顯得不好意思,說是她不上相,也不愛照相。我說,沒關(guān)系啦,這么好的花兒,你不照張相太可惜了吧?我剛拿出手機給她拍照,她不是躲閃,就是用手擋臉。于是,我只好提議大家一起照張合影,這次她沒有再拒絕。
堂舅媽讓我們進屋坐坐。那時太陽快落山了,我便說,天馬上就黑了,我們就不進屋了,明天一定過來坐坐。我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我們來和平村之前已經(jīng)提早準備好給堂舅媽家的禮物了,只是剛才走得倉促,沒有帶來,所以不好意思去她家里,怕一會人家留我們吃飯。我的這些意思,剛在去堂舅媽家的路上就已經(jīng)悄悄地給三姐和母親說過,所以她倆也都很配合,沒有在這里多逗留。
這時,二舅媽走過來叫我們回去吃飯。堂舅媽說,在我們家吃一樣嘛。我們說,今天就不了,明天我們正式過來登門拜訪。說著,就一起往回走。剛走到水泥路上,母親指著這條路的那頭說道:從這里往西邊走二三百米,路邊就是你姥姥、舅舅的墳了。我說,他們的墳咋埋得離村子這么近啊……是這吧,咱們明天上午,過去祭拜一下。
晚飯后,我們坐在在客廳說了很長時間的話,堂舅媽后來也過來了,然后便一起坐到客廳右邊外間的那間擺著長沙發(fā)的小房子里觀看了父親治喪期間拍攝的視頻片。完了,我給了俊華哥20元錢,托他明早買些香蠟紙表回來,第二天上午上墳用。
晚上,母親和三姐睡一間房子,三姨娘和曉芬姐睡一間房子,我和俊華哥擠在那間小房子的長沙發(fā)上。也許是因為喝了幾罐啤酒,熄燈之后,我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腦子里老是想起舅舅家過去的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