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奇卡諾文學
論奇卡諾文學
一、奇卡諾文學的歷史背景
“奇卡諾”(Chicano)一詞是20世紀中期以后墨西哥裔美國人的代名詞。特殊的時代連同墨西哥裔美國人所具有的特殊的歷史和血統(tǒng),造就了“奇卡諾”奇特的文化現(xiàn)象。在闡述奇卡諾文學的特征之前,本文簡單概述其民族的形成和歷史。
墨西哥裔是美國社會中人數(shù)最多的西班牙語裔的一支,墨西哥民族的形成要追溯到近代以來西班牙的殖民擴張史。從16世紀早期開始,西班牙殖民統(tǒng)治者占據(jù)了現(xiàn)在的墨西哥和美國西南部地區(qū)。西班牙人在當?shù)赝林用裰袕娦袀鞑チ_馬天主教,把西班牙語規(guī)定為當?shù)氐墓俜秸Z言。和所有的殖民過程一樣,在殖民過程中印第安文化與西班牙文化開始融合,又由于印第安人和西班牙定居者互相通婚,形成了一種新的混血民族———近代墨西哥民族。因此墨西哥民族的文化就帶有混血文化的特征。①19世紀,隨著西班牙實力的削弱,西班牙在殖民地的統(tǒng)治土崩瓦解。1821年,墨西哥宣布獨立,這個新的墨西哥國家包括現(xiàn)在的墨西哥和美國西南部諸州。然而,當?shù)氐挠⒁嵋泼衽c當?shù)氐恼?jīng)常發(fā)生沖突。加上美國與墨西哥邊境的沖突愈演愈烈,在1846年“墨西哥戰(zhàn)爭”爆發(fā)。②1848年美墨簽定了《瓜達盧佩公爵協(xié)定》,“墨西哥戰(zhàn)爭”結束,但墨西哥將最北部的領土,即現(xiàn)在的美國西南部諸州出售給美國。這就是第一批墨西哥裔美國人。
這批墨西哥裔美國人生活在政治的夾縫當中:一方面,他們受到英裔統(tǒng)治者的種族壓迫,禁止他們使用西班牙語。
另一方面,他們又感受到被原有國———墨西哥的“遺棄”。
與他們政治生存狀態(tài)并存的文化也處于“漂泊”狀態(tài):他們排斥英裔文化,同時又對“遺棄”他們的墨西哥的文化充滿懷疑。在“漂泊”過程中,他們把自身和墨西哥文化中深厚的印第安傳統(tǒng)聯(lián)系起來。當然這一時期的墨西哥裔美國人還稱作墨西哥裔美國人(Mexican-Americans),“奇卡諾”(Chicano)的稱呼來自20世紀。二戰(zhàn)以后,由于缺乏勞動力,美國和墨西哥政府協(xié)商,在墨西哥招募了大量的短期工人,其中的許多人后來留在了美國。“奇卡諾”最早就用于指代這些遷移到美國的一批貧窮墨西哥人。他們地位低下,生活貧困,和早期的墨西哥裔美國人一樣被排除在美國主流社會以外。之后“奇卡諾”一詞越來越多地用來稱呼那些剛到美國的墨西哥移民,這時的奇卡諾帶有明顯的冒犯意味。
20世紀50年代后的近二十年時間內,在美國的民權運動影響下, 60年代,墨西哥裔人也興起了一場旨在爭取平等權利的社會運動,“奇卡諾”則是這個運動的文化標志,這場運動就是所謂的“奇卡諾運動”。這時的“奇卡諾”不再是對墨西哥裔美國人的貶稱,而成為眾多的墨西哥裔美國人作為身份認同和民族自豪的標志。從此,在美國的政治界、文學界,“奇卡諾”一詞不再陌生,“奇卡諾”文學也就成了20世紀中期以后美國墨西哥裔文學的代名詞。
所以,從奇卡諾的歷史背景可見,奇卡諾既具有傳統(tǒng)墨西哥裔美國人的特點,又具有特殊的時代特征。也就是說,在概念上“奇卡諾”包含在“墨西哥裔美國人”的概念當中,但是特指20世紀中期之后的墨西哥裔美國人。
由于其特殊的歷史背景,在美國多元文化當中,“奇卡諾”文學也是不可忽視的一部分。
二、奇卡諾文學的特點
奇卡諾文學作為奇卡諾的精神體現(xiàn),其特征可以從以下幾方面體現(xiàn):首先,作為墨西哥裔美國文學的一部分,奇卡諾文學具有混血文化的特點。這一點是繼承了墨西哥文化的傳統(tǒng),墨西哥民族是由西班牙殖民者和印第安民族融合而成,在其文化中兩種文化也是以融合的方式出現(xiàn)的。在文學作品的選材上可見一斑:一方面帶有西歐的特征,另一方面又有土著印第安人的神秘和追求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特點。如在魯?shù)婪?middot;阿納亞的《保佑我,烏勒蒂瑪》(BlessMe, Ultima, 1972)中,主人公安東尼奧的父親加布里爾是馳騁于大平原上的西班牙裔牛仔,具有著西班牙式的自由和放任不羈的性格。而安東尼奧的母親則是農民的女兒,她從骨子里透露出農民的安分知足,平淡的生活對于她來說是人生的全部。而小說里的另一主人公烏勒蒂瑪,則體現(xiàn)了土著文化的神秘色彩。安東尼奧由于父母的原因從小生活在兩種意識形態(tài)的矛盾中,在安東尼奧彷徨時,作為智慧化身的烏勒蒂瑪給了他重生。④由于美國墨西哥裔形成的特殊歷史,后殖民主義色彩成為奇卡諾文學的第二大特點。第一批遷移到現(xiàn)在的美國境內的墨西哥人是由于兩國政治上的不平等條約。
20世紀的墨西哥移民同樣受到美國主流社會的排斥。雖然沒有明顯的大國殖民體現(xiàn),但在意識形態(tài)和政治生活上美國主流社會對在美國領土上的墨西哥裔人的壓迫,仍然是殖民主義的體現(xiàn)。生活的貧困,政治生活的壓迫和意識形態(tài)的“漂泊”帶來了精神上的反抗。他們的反抗體現(xiàn)了后殖民主義的色彩。奇卡諾文學的一大宗旨是反抗美國主流文化的霸權,在主流文化占統(tǒng)治地位的美國找到其民族文化生存發(fā)展的一棲之地。奇卡諾文學的后殖民色彩最重要的體現(xiàn)就是身份的認同。在文學表達中奇卡諾作家們努力嘗試并成功地塑造著能代表自身文化的形象,和“他者”形象進行不屈不撓的抗爭。正如非裔美國人轉向非洲尋求自己的文化模式,奇卡諾們轉向土著印第安文化尋求自己的身份。阿納亞就是通過烏勒蒂瑪這一形象構建當代奇卡諾人帶有濃厚印第安色彩的自我。
作為族裔文學的一支,奇卡諾文學的第三大特點是與主流文化的“雜糅”,體現(xiàn)在變相的接受主流文化。奇卡諾女作家丹尼斯·夏維(Denise Chávez)就拒絕把作品中的墨西哥詞語用斜體標出。夏維認為“讀者應該學一點西班牙語,因為西班牙語會給作品帶來不同的風味。”⑤最后一大特點是:民族主義特征。作為時代特征的奇卡諾文學產生于20世紀民族運動中,其強烈的民族主義特征尤其突出。奇卡諾運動中墨西哥裔美國人追求民族權利和民族平等。在文學作品中,奇卡諾作家們也以各自的方式向一統(tǒng)美國文學界的歐美主流文化發(fā)起非難。在展示本民族文化精髓和反映墨西哥裔美國人獨特的精神面貌和生活狀態(tài)的同時,也在爭取本民族文化的平等地位。作品中的具有奇卡諾特色的人物形象、美國西南部獨特的人文地理環(huán)境和奇卡諾特色的語言,都成為奇卡諾作家們爭取文化平等的方式。
總體上講,奇卡諾文學一方面體現(xiàn)墨西哥裔美國文學的混血、后殖民主義和與主流文化雜糅的特點,另一方面體現(xiàn)了民族主義的時代特征。
三、奇卡諾文學的發(fā)展代表作家及簡介
美國文學批評界一般認為,至今為止奇卡諾文學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第二階段在20世紀80年代。兩個時期有著各自的歷史背景和特點。
第一階段是奇卡諾文學的形成到初步繁榮時期。這一階段受到奇卡諾運動的影響,民族主義帶來的自豪感和歸屬感是文學作品的一大特色。在這一時期,墨西哥文化的精髓和墨西哥裔人的生活狀態(tài)在大量的文學作品中反映出來。被認為是奇卡諾文學的第一部文選《鏡》(ElEspejo)中收編了大量的墨西哥裔神話傳說和各種風格的奇卡諾作家的作品,在展示了奇卡諾古代文化的精髓和現(xiàn)代人的生存狀況的同時,民族的自豪感一覽無余。
而有“奇卡諾文學之父”之稱的魯?shù)婪?middot;阿納亞在這一時期文學作品的選材上大多是其故鄉(xiāng)新墨西哥帕斯圖拉小鎮(zhèn)流傳的墨西哥民間故事和傳說。具有印第安特色的巫醫(yī)、神婆、接生婆等在主流文化中沒有的形象給魯?shù)婪?middot;阿納亞這一時期的作品以及其全盛時期的作品烙上了奇卡諾的烙印。
作為起始階段,這一時期出現(xiàn)的奇卡諾文學的先驅人物是瓊斯·安東尼奧·維拉利爾(Jose AntonioVillarre-al)和阿美利克·帕拉迪斯(Americo Paredes)。他們的作品此時體現(xiàn)的也是這一時期的特征。維拉利爾在1974年發(fā)表的一部關于墨西哥革命的小說《第五名騎手》(TheFifthHorseman: ANovel oftheMexican Revolution),主人公赫拉克里奧·伊奈斯是一個與眾不同,勇敢而又叛逆,帶有特殊使命而來到人間的人物。維拉利爾在小說中把墨西哥裔傳說中的命運觀念和男子大丈夫氣概進行藝術化的描寫,充分表現(xiàn)了“太陽族”的民族意識。帕拉迪斯從50年代開始,就對墨西哥裔的民歌、民謠、民間傳說和原型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帕拉迪斯編選的《墨西哥民間故事》(Folktales ofMexico, 1970)和《德克薩斯墨西哥裔民歌選》(A Texas Mexican Cancionero Folksongs of the LowerBorder, 1976)把墨西哥民族文化精髓歸納得十分全面。
到20世紀80年代,民族主義的呼聲相對于60年代有所減弱。美國社會的發(fā)展在文化界也以多元文化共同發(fā)展作為體現(xiàn)。這個時期的奇卡諾研究進入全面繁榮時期:對奇卡諾的研究已突破了政治歷史方面,拓展到文學、語言、美術、電影、音樂、舞蹈等領域。被學術界稱為“第二代”或者“80年代人”的奇卡諾文學批評家有瑪努爾·赫南德斯、拉蒙·薩第瓦爾、嘉勒莫·赫南德斯等,這些奇卡諾文學批評家把歐美當代的文學批評理論應用于奇卡諾文學的研究中。他們的研究帶來了奇卡諾文學在80年代的全面繁榮,但是批評家們僅限于學術領域,這點成為當時和后人抨擊的矛頭所指。同時這一階段出現(xiàn)了大量著名的奇卡諾文學作品,如魯?shù)婪?middot;阿納亞的《保佑我,烏勒蒂瑪》(BlessMe, Ultima,1972)、《阿茲特蘭之心》(Heart ofAztlan,1976)和《烏龜》(Tortuga,1979)以及在90年代出版的“阿爾布克爾克四部曲”:《阿爾布克爾克》(Alburquerque,1992)、《齊亞的夏季》(Zia Summer,1995)、《格蘭德河的秋季》(Rio Grande Fall,1996)和《沙曼的冬季》(Shaman Winter,1999);阿圖羅·伊斯拉斯(Arturo Islas)的安吉爾一家三步曲,《雨神》(The RainGod,1984)和《移民精神》(MigrantSouls, 1990)。
這一時期的女作家尤其值得一提。西方女權運動造就了一批奇卡諾女性作家,這些被稱為“奇卡娜”(Chica-na)的女作家們不僅忍受著來自白人主流社會的壓迫,同時在崇尚“男子大丈夫氣概”的墨西哥裔本族受到來自性別的壓迫,特殊的文化背景造就了奇卡娜文學不同于歐美主流女性文學的鮮明特征。最負盛名的奇卡娜作家是桑德拉·西斯奈羅斯(Sandra Cisneros),主要作品有:《芒果街的房子》(TheHouse ofMango Street,1984)、《呼喊著克里克語的女人》(Woman Hollering Creek and Other Sto-ries,1991)和《焦糖色披巾》(Caramelo,2002)。西斯奈羅斯從她獨特的奇卡娜女性視角、新穎的體裁和對奇卡娜女性心靈世界的深刻刻畫,成功塑造出具有鮮明的拉美特征、與美國主流文化疏離的女性形象。另一位值得一提的奇卡娜作家是丹尼斯·夏維(Denise Chávez)。夏維的成就主要是她的幾部小說:《最后一個訂菜女孩》(TheLast of the Menu Girls,1986)、《知曉動物語言的女人》(TheWoman Who Knew the Language ofAnimals,1992)、《天使之臉》(Face ofan Angel,1994)等。⑧夏維作品中的奇卡諾精神體現(xiàn)為對現(xiàn)實的樂觀肯定的態(tài)度。夏維筆下的女主人公滿懷夢想,對生活充滿信心,尋找人生的真諦。
縱觀奇卡諾文化的形成歷史和奇卡諾文學的劃時代發(fā)展,奇卡諾文化作為美國族裔文學的重要一支,在多元文化共同發(fā)展的美國社會正得到新的發(fā)展。這種既具有墨西哥裔民族特點又具有時代特色的文化形式,在個性化、多元化、全球化的當今社會得到更多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