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新世紀女性詩歌
摘要:女性寫作在當下面臨雙重困境,從文本來看,要么是表達女權主義性政治的肉身寫作,要 么就反其道陷入與男權話語同謀的無性別寫作當中。21世紀的女性詩歌率先打破了這樣的困惑,以 更為先鋒的姿態(tài),總體表現了技術更加內在、啟蒙的另一種承諾和超前性的身體敘事,為女性文學在 新世紀面臨存在身份的轉換時,開辟了一條必經的先驅之路.
關鍵詞:女性詩歌;技術內在化;自由;先鋒
上世紀80年代,翟永明、伊雷們以大膽想象 創(chuàng)造的“黑色意識”,讓世人驚厥地贊嘆,從而完成 了女性寫作覺醒、確認的歷程。到20世紀90年 代,女性詩歌則進入了一個回歸詞語本身、直面語 詞世界、較前更加偏重技術成分的語言寫作階段.
然而面對時代車輪的快速前行,其本身技術的制 約和有意淡化性別意識的方法并沒有將當初女性 詩歌的先鋒地位堅守。這種看似熱鬧實為無序的 詩歌,普遍缺乏博大的襟懷、理想的終極追求和高 邁偉岸的詩魂支撐。進入21世紀,歷史場景的深刻變遷賦予了詩人新的歷史身份與社會地位,迫 使試圖繼續(xù)寫作的女詩人重新定位,重新設計自 身,因而一種對新維度、新敘事、新先鋒的吁求顯 得極為迫切。女性詩歌以分外的靈性,緊跟時代步 伐將自己從女性文學當中再次托舉。一時之下我 們嗅到的這股詩風,似乎將我們從上世紀女性文 學輝煌后的遺憾當中重新振奮,使我們聆聽并隱 約看到了女詩人正在為女性文學確立起新的姿態(tài) 和新的品格.
一、技術內在化
如女詩人鄭敏所說:“女性主義詩歌中應當不 只是有女性的自我,只有當女性有世界、有宇宙時才真正有女性自我進入21世紀,女性詩人在 創(chuàng)作上展開了她們新的探索,詩歌外表更加樸素, 技術更加內在,立場更加清晰,目的都是為了擺脫 之前極端“私人化”的窠臼,不再局限于身體和欲 望,而是將視域投射得更遠。她們更多地作為生存 個體對事物與心靈本身進行了充分而有的放矢的 表達,對事物及其細節(jié)的紋理把握更為合理且更 具說服力,其共有的當下的個人立場,讓我們真實 地感受到了她們是站在此時此地的生活中發(fā)言.
這種加強心靈力量的探索,有效地矯正了上世紀 80、90年代女性寫作當中過多關注個人內心、少有 對外在事物眷顧的寫作取向,從而在文本上做出 了一種既表達內在心靈的感受,同時給予外在事 物以真誠凝視的先鋒舉動.
這首先表現在老一代詩人翟永明進入21世 紀后新風格的形成。早在20世紀末時,翟永明就 在一篇文章中自省地說:“女詩人正在沉默中進行 新的自身審視,亦即思考一種新的寫作形式,一種 超越自身局限,超越原有的理想主義,不以男女性 別為參照但又呈現獨立風格的聲音。”[2]顯然,這段 話表明了翟永明已經走出了上世紀80年代激情 反叛的階段,以超越性別的聲音召喚新風景的到 來。走出黑夜的翟永明,她的詩歌仍然具有女性意 識,只是淡化了性別對抗的色彩,側重表現歷史和 文明進程當中的大事件。以一首寫在柏林的最后 一首詩《輕傷的人,重傷的城市》為例,我們看到了 這位女性作家在數年的時光打磨中,依然才思過 人,并以優(yōu)異的想象在女性特有的細膩情感中處 理了對事物的體驗和對外在世界的認知。戰(zhàn)爭中 的柏林,在詩中不是史實地呈現,更不是虛構,它 依靠女詩人的“記憶”,將“城市”、“建筑”作為記憶 的主體,去想象,讓讀者捕捉到經歷了戰(zhàn)火洗禮的 柏林在詩人這里更值得審視。“輕傷的人,重傷的 城市/六千顆炸彈砸下來/留下一個燃燒的軍械 所”———于此,在同情城市建筑不幸遭遇的同時引 導讀者不由得去追溯戰(zhàn)爭的本質。這時,那個曾以 《女人》組詩崛起的詩人,在當下,她的女性意識并 不限定在以外在技術的陳列來伶牙俐齒地反叛男權上了,戰(zhàn)爭、權謀、罪責的主題在注重樸素外表 的內在技術下,將這個歷史場域中的大事件通過 個人立場的表達為女性詩歌存在轉換的起點明確 了方向.
相對于一代老詩人的轉變,在新世紀表現更 加突出的一些新銳詩人中,藍藍的詩歌以強烈表 現對事物保持的“溫度”和敏感力,成長為新世紀 引人注目的亮點。其詩歌中不僅有寬闊的視域、奇 異的想象,文本特異的樸素技巧也更加呈現出豐 盈的美感和生命力。在這迅疾變化和充滿誘惑的 時代,藍藍憂傷的嘆息、感恩的贊美和不滅的童 心,讓我們葆有一種不曾放棄的品質;她節(jié)制的表 達實現了對心靈世界的追問和對事物深入而內在 的思索。如《鶴崗的蘆葦》、《野葵花》等對生命感懷 的詩歌———“我看見秋天活在一根蘆葦上/呼喚我 進去/湮沒或者下沉/蘆花像一場鋪天蓋地的大 雪/紛紛落滿湖澤”,“野葵花到了秋天就要被/砍 下頭顱。/打她身邊走過的人會突然/回來。天色已 近黃昏,/她的臉,隨夕陽化為/金色的煙塵/連同 整個無邊無際的夏天”。詩人將創(chuàng)作主體與對象主 體的并置,讓人感覺到生命原本對于“野葵花”、 “蘆葦”也會那么重要,與此同時,詩人在憂傷而美 的抒情中,以心靈的共鳴呼吁了世人對大自然的 愛和同情。用詩人黃禮孩對藍藍的評價:“藍藍正 走在完成自己的途中,正走在給予世人更多愛和 信的途中。”我們不妨也可以說成,女性詩歌正在 走出偏狹,正在走向通往寬闊的途中,到達心靈與 事物的本身.
二、啟蒙的另一種承諾
無可置疑,上世紀80年代的女性詩歌是先鋒 的詩歌,女詩人們以強調個人自由,反叛男權為目 標,啟蒙著“女性意識”的覺醒。但在經歷了20世 紀90年代寫作意識集體繼承并逐步在文學領域 完成女性意識的確認之后,這樣的啟蒙似乎顯得 平庸和傳統(tǒng)。新世紀,一些女詩人在有意尋求轉變 的同時,仍然以先鋒的勢頭擔當起這個文學的最 高理想。這時她們以成熟的理念參與整個世界,在 人性、存在的光芒下,維護著尊嚴、理想、受難和博 愛,公正、自由、平等以新的模式進入人們的視野.
洪治綱在《守望先鋒》里提到,帶有先鋒氣質的文學,它們“不是針對文化蒙昧的社會現實,不只強 調理性的思想建構,而是指證自我精神的覺醒,即 人對自身生命潛在狀態(tài)的發(fā)掘、人性本質的拷問、 非理性生命景觀的描述,它是一種人性的啟蒙和 存在的啟蒙”[3]。正是這樣,新世紀的女詩人在先鋒 探索的途中盡管顯得各自為陣,但她們從不同角 度,以不同的體驗方式,展示了不同境遇中的生存 感受。在啟蒙的感召下,她們承諾要作為獨立的 “人”,并以“女人”特有的性征投入到提升靈魂、豐 富思想、充實精神的神圣使命當中.